《_,斷了氣》:被嘔吐物噎死的人生不美嗎


2016.08.18 @牯嶺街小劇場

破空間


後現代劇場的理念什麼就寫進節目單,煞有其事的樣子就好。反正都演到最後一場,那就把觀眾席拆掉吧。在黑盒子的垃圾堆裡,演員還是演員,但觀眾是什麼?比起場中呈現出動物性的肉慾,集體創作所信仰的解構、爆破、分裂等一切反(anti)或後(post),觀眾在其中的自問與行為舉止反倒是一個更有意思的結果。

進場後觀眾無處可坐(邊邊角角還是可以擠一擠)不得不四處走動(不挪動屁股只好看別人後腦勺),但多數人都矜持,摩肩擦踵客客氣氣,只有少數大膽一點的演員親友過一陣子終於撩下去玩(真的在玩,中二玩法)。劇團在這場把鏡框舞台拿掉,觀眾可以把玩垃圾,在各種東西之間走來走去吹汽球玩泡泡吃披薩;雖然空間被解構,觀眾心態被創作者們強迫棄置一旁,最好笑是當演員開始作出一個表演的動作時(唸詞、脫衣、裸體、受虐、奇觀)觀眾自動會退後形成一個「舞台」像是觀看西門町的街頭藝人表演那種畫面,這個空間中的團體動力真的比起演員們的故作姿態更有意思。

牯嶺街裡舞台、演員、聲音加總起來像賈曼電影裡龐克風混著藥物的感官體驗,或是布魯諾舒茲文字裡的迷宮,莎拉肯恩的劇本,亞陶,總體概念從藝術史、戲劇史、電影史、文學史往上追溯,可以拿來參照的座標沒有盡頭。草東沒有派對的歌詞「我想要說的/前人們都說過了/我想要做的/有錢人都做過了」就是這個時代的寫照。本以為作品可以直面迎擊,認真地給人故事都說完了但so what的精神,結果在場內映照出的是尷尬,是創作者其實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的焦慮;比如這場把牯嶺街的觀眾席取消,整個空間沒有舞台和舞台之外的差別,演員們跟觀眾之間的物理距離沒有了,整場就曝露出演員如何看待觀眾的進退兩難。

正是因為心態上的焦慮使得作品gay掰,即便到了最後一場卻還是無法真的毀滅,那就不曾真的斷了氣。這裡面折射出來的提問會是劇場的本質與行為藝術間的矛盾(假與真的衝突),因此反倒是觀眾行為,創作者設定在劇本裡的東西以外(我在音效board台看到這齣戲還是有劇本的)拯救了作品。整場拿著DV的李幼鸚鵡鵪鶉比起演員更真實;劇團都已經歡迎拍照錄影,那整場拿手機FB直播的行為豈不是更有把物理空間爆破之意,更符合當今時代的精神。假如有觀眾拿出手機打開pokemon go,使用AR技術對著中間裸體的人抓了一隻鯉魚王,是不是更貼合節目單中的宣言「經過就是目的,消亡就是完成」。如今也許不需要透過劇場昭告觀眾,我們活在現代性的夢的地獄中,各種3C載具尚在狂飆目前還看不到盡頭的賽博格化時代,早就是了。

這作品的確真實反映理念,但要說非主流,好像沒有任何時候會比現在的創作者或藝術家更加焦慮自己夠不夠怪,人人都想踩上邊緣的位置,越邊緣越驕傲;當另類成為某種追求的目標時,毋寧說我看到的作品就只是拿著抗拒主流大旗做些其實很古典的事情。

★★☆

圖片取自劇團臉書,本文同時刊載在台北藝穗節藝穗看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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