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五十呎豪華生活》:劇場裡,看見真實的人生


2015.09.03 @莎妹自己的排練場

影話戲劇團


五十呎,約莫台灣人所說的兩坪;五十呎的豪華生活,怎麼想都覺得令人難過

由香港影話戲劇團製作的這齣戲,簡介上寫著是一裝置、劇場、影像、文本、展覽的複合體,沒有明顯的線性劇情,所有與觀眾對話的媒材以「住在劏房裡的香港人」為核心概念出發。「劏」為粵語方言,意為剖開;劏房,即將住宅單位分割成數個更小的部分的行為(引用自維基百科);劏房比台灣所稱的小套房更小,飯廳客廳臥室浴室全擠在這裡,是香港這城的獨特風景(現代版的九龍城寨)。在這六十分鐘的戲裡觀眾化身眾房客,一次比一次深入這個既是舞台又是展覽空間的場域。

《我的五十呎豪華生活》在劇場分類上是沉浸劇場(Immersive Theatre)與傳統鏡框式舞台的綜合體,團隊透過各種劇場手法呈現一個又一個劏房裡的人生;讓觀眾參與的形式,除探索劇場之可能外也讓觀眾在物理上極接近這個被打造的空間,心理上對這個政治性的主題進行理解。觀眾一步一步地被帶領,故理解這齣戲的方式只能是一步又一步描述路途風景像在迷宮裡緩慢向前。

演出前觀眾們尚在前臺聊天或滑手機或上廁所,當演出時間一到,前臺關燈。從黑幕裡出來好幾位劏房銷售員,房仲向觀眾推銷劏房也邀請大家進去一探究竟,觀眾們是來自台灣的客人,所以這些演員/推銷員說著濃厚廣東腔的普通話;進到黑幕後是整個舞台的第一層,使用紙板與木造隔出了八個小隔間,推銷員向我們這些看房的觀眾描繪著劏房的諸多好處,如何將五十呎的空間做最大限度的利用(現代主義形隨機能的極致)。接著觀眾被分配進到八個隔間裡,觀察這個窄室,八個隔間大同小異的裝置(都有哆拉A夢玩偶與一張超音波黑白照)還有一封年輕媽媽寫給新生嬰兒的信。觀眾躺下來感受這個空間,聽著信上文字的錄音。劏房裡的人生。

突然火災警報響起,眾人踉蹌的進到舞台第二層。這空間是在地上由黑膠貼出劏房俯視圖,在這個舞台裡錄像與表演交錯,先是一段沒住過劏房的人挑戰四人同居七天的劏房實境秀。接著三段故事(觀眾既在場也不在場,每個故事觀眾都要改變位置與認知),住在劏房的老婆婆說著鄰居的故事,香港的居住現況、一個從小住在劏房的年輕人介紹自己房間,床長度不夠只能捲曲著睡、一個老翁被房東逼迫限期搬離,因為政府給自住戶的拆遷補償比較多。這些生活在劏房活生生的香港人,雖不是觀眾的生命經驗,卻透過劇場能被碰觸。

最後則是一段錄像,拍攝一家四口在劏房裡的生活,臥病在床的母親、工作不穩的父親、辦貸款讀大學的兒子、讀中學的女兒,而房東要加租正困擾著這個家庭。一開始以為這是錄像但又感覺一種說不出的怪異(聲音從奇怪的地方傳來),直到黑幕拉開看見第三個舞台,觀眾才發現這是即時投影。舞台是二維的更是令人驚訝,地上鋪了一張房間透視圖,演員們側躺在地上移動,攝影機向下拍的畫面投影在牆上就像真實的立體場景;這樣平面與立體的錯覺,創造了極有創意的視覺感,非常魔幻(在平面上的移動可以創造彷彿違背重力的視覺奇觀)。

故事裡哥哥發現自己終究離不開這個窄小的房間,夢想在現實面前沒有意義,知道房東要加租後只能躲到上層的床舖傳簡訊跟女友分手,沒辦法繼續讀書了;妹妹聽見哥哥的哭聲,想起了自己的夢,夢裡天花板會慢慢落下,要用盡全身的力量去抵抗。整齣戲裡反覆問著:「監獄牢房的大小需要符合人權,資本主義之下的分配需要按照國際人權公約嗎?」用香港對照台灣,看見驚人的相似也有深沉的悲哀。

這次劇團在台北重製這齣戲,因應場地而與原版的差別在除了改說普通話外,原版並沒有台北場的小隔間,而是在地板上用膠帶貼了無數平面圖;台北場的真人實境秀是直接擷取原版的即時錄影畫面播出(原版在劇場裡真的製作了一個劏房,四個人住進去演出);最後的一家子也是建造實景而非平面。不同版本的差別,這麼多的表現手法,在每個燈亮的房間裡,都有故事,都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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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取自台北藝穗節官網,本文同時刊載在台北藝穗節藝穗看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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