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不要輕易相信真有黑白分明

2014.11.20@牯嶺街小劇場

同黨劇團

同黨劇團此次改編美國劇作家John Patrick Shanley於2005年獲得當年普立茲獎及東尼獎的劇本《Doubt: A Parable》，劇作家精準的計算與台詞鋪陳，加上這次同黨劇團呈現出演員間互相飆戲的能量，我想這是齣若跟朋友一起看，結束後大概會各執一詞爭辯到底何為真相與選擇相信誰的無限辯論迴圈。

劇情從一位在教會學校教書的詹姆斯修女察覺學校裡唯一一位黑人學生唐諾的狀況有異，故求助於學校校長阿洛西斯修女開始，阿洛西斯修女懷疑平時對唐諾特別關心的弗林神父是令唐諾神情有異的嫌疑人，更懷疑兩人之間有不正當關係，在與神父的質問後，事情的真相沒有明朗，卻更加撲朔。台下觀眾則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辯論中，脫離了身為觀眾習以為常的安全感；在不同角色的言語攻防間，你不知道應該相信誰，同時感到害怕。

只想說這是太驚人的劇情結構了，觀眾視角通常是全知的，但劇作家很邪惡地在此劇本裡完全不採用角色獨白，讓觀眾彷彿成為劇中的詹姆斯修女，在選擇相信弗林神父還是阿洛西斯修女還是應該相信自己的直覺之間猶豫。我在劇場裡想著這根本是只有主觀鏡頭的《謊言的烙印》（丹麥電影，導演為Thomas Vinterberg）。

導演這次選擇單一場景，舞台上的東西幾乎不曾變過，透過光的轉換來呈現學校辦公室或教堂或花園。我一直認為牯嶺街的場地讓在這演出的作品都要承受如此宿命，不能巨大且頻繁地換景，但每每看到劇團想方設法克服總是有驚喜，那張永遠盤踞在左上舞台的大桌與茶几，在場景是花園或教堂時因為燈的關係不會意識到它，我覺得真的非常厲害，因為演員緊抓著你的視線，觀眾深怕錯過任何一點線索。

在討論神父究竟作了什麼之外，這劇本同時觸及好多可以被討論的議題，族裔政治（黑人上教會學校）、教會在世俗化過程中的思辨（阿洛西斯修女與弗林神父象徵的教會傳統與開明，唐諾母親象徵的普羅大眾）、性傾向（有趣的是劇本中設定的時代同性戀這個名詞還未除病化，那三個字是無法出口的精神疾病），以及教會組織中的權力結構。有趣的是對於詹姆斯修女來說，阿洛西斯修女與弗林神父都是引領者，是秩序的維護者；當兩者對立時，詹姆斯修女慌了。

弗林神父在戲的一開始便說懷疑和堅信皆擁有巨大力量。戲的最後在花園裡當詹姆斯修女說出「夜裡再也無法入睡了。世間一切似乎都是不確定的。」而總說「每當你邁出一步來對付壞人壞事，你離上帝是遠了一步，但你是在侍奉上帝。」的阿洛西斯修女，說了一個謊去證明神父的罪，卻仍然不知道是否為真，於是她懷疑了自己。觀眾真的看見懷疑與信仰的同等強大。信仰與懷疑，那是劇作家拋出的一個大問題，看完後不免心裡自問，我究竟應該相信我的懷疑，還是懷疑我的相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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