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曲》:看見最好與最壞,都是台灣


2014.10.03

「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

看完電影的當下,我似乎明白為何從這部電影之後單車環島蔚為年輕人間的風潮,無論是否獨自去追求,其實都是關乎自己與土地,朝向自己的完成。我也受到這電影傳達的氛圍影響,受到感召,好想暫時地從一成不變的生活中抽離,只為完成自己的探尋。這部片最直接讓觀眾看見的是台灣的美與壞,電影裡這樣說:「騎腳踏車總是能看到最好的跟最壞的一面。」

導演不愧是攝影師出身,光線與構圖都像是一幅幅的攝影作品,而35mm底片的厚度讓整部片都帶著夢一樣的氤氳。更深入拆解這部電影的細節,可以認為這是部公路電影,而且帶著某種程度的魔幻寫實。這也是一部有關台灣認同的電影,走進台灣然後再發現台灣。

故事從阿明從高雄出發一路向南繞著台灣,獨自一人,公路電影。但又不是傳統的公路電影:首先是路線,不像一般公路電影的線性敘事、個人的成長冒險(可以回溯到希臘史詩),《練習曲》是一個循環的敘事沒有清楚的開始與結束,這在環島的路線上可以見得,起始與終結都是同一點這是台灣環島的特性。與公路電影從某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這種電影類型本身屬於陽性敘事不同,台灣環島的先天特性就註定這不是一般脈絡下的陽性冒險,而是有許多的顛覆可能性。這在剪接上也表現出來,導演刻意從第二天開始進行整段故事,最後回到從高雄出發的第一天,在胡德夫「太平洋的風」中結束整段故事,可以解讀成旅程的永不結束。歌詞裡的大海與土地其母親意象讓這部片相對於大陸式、陽性的公路電影;成為一個小島式、不那麼陽性的屬於台灣的「公路」電影。

再者是路上遇見的人們,可以很輕易察覺導演置入一個又一個的事件,而這些在路上偶遇的人彼此並無關係,但也無法說這些事件不合理,因為行在旅途上沒有不可能,我覺得這也是這部片召喚許多年輕想流浪的心靈的原因,獨自上路,一切未知又事事可能。

電影裡阿明從台東開始的旅途,到了花蓮聽到莎韻之鐘的故事,原住民族與日本國,這是個殖民政權(陽性)與大地母親(陰性)和解的神話。在宜蘭看見北火的殘跡化成小女孩童稚的圖畫,與國小的女老師相談一夜,觀眾看見母性的願意傾聽。在林口遇見一群搭遊覽車的阿姨們,關廠工人,那是撐起台灣經濟奇蹟的一群母親,搭車早上抗議老闆跑路,下午如同出遊般持續保持著希望,這麼的溫柔,相比之下背景是個有著巨大煙囪工廠般的醜陋建築,經濟發展的陽具。在彰化見了祖父母,參加媽祖繞境,親情與台灣土地之上最具代表性的女神信仰。最後回到第一天,太麻里當地住民的手工雕刻,老人的生命記憶。胡德夫的歌聲裡,看見慈愛的母親大地與大海的溫柔擁抱。

而在台東遇到拍攝電影的劇組,漢本車站遇到立陶宛的女孩,花蓮遇到加拿大的男孩,白沙屯遇到的街頭藝術家,雲林爆胎遇到的車友,這些都是對於當地文化而言的「他者」,透過他者映照出主體性。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想像的共同體》指出群體認同如何形成,但要如何繼續發展成獨立的民族意識,陳儒修教授引Anthony D. Smith對安德森的批評「民族意識不能只依賴『想像』或『圖像的再現』而產生」,民族意識是一種文化實踐,需要透過行動外顯,因此透過實際行動(單車環島)的方式建立與土地間情感成為一種可能的表述。實際以行動實踐,無論是環島還是蹲點,與腳下的土地產生連結,覺得自己跟台灣更靠近了一點,也就是口號「愛逮丸」所宣示的以台灣為主的認同。

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這不是教條,讓自己真正地踏在台灣之上,讓風「吹落斑斑的帝國旗幟/吹生出我們的檳榔樹葉/飄夾著芬芳的玉蘭花香/吹進了我們的村莊/吹開我最愛的窗」,感受太平洋的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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