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跳Alice in Asylum》:願我們都能從劇場找到自己


2018.05.26 @政大藝文中心視聽館

政大傳院聯合畢製

《往下跳Alice in Asylum》改編自蘇珊.桑塔格的劇本,《床上的愛麗絲Alice in Bed》。原著是一個有年代感的女性主義文本(劇作家自己都自承連結到吳爾芙《自己的房間》中想像的莎士比亞的妹妹),此次改編保留原文本的部分片段,其他部分則被相當當代的關懷所填滿。而原文本中所沒有的情節,可以視為是創作者的創作重心。

關於性/別以及被毀滅的衝動所引誘而生的快感,是這個年紀上下創作的典型。台北藝穗節大概每年都會有一齣莎拉肯恩跟其他類似作品,但往往藝穗節所呈現出的,是學生製作離不開青春憂鬱的耽溺傾向。那是因為「開眼」後無法回到過去,同時與上一代產生幾無可能跨越的鴻溝,只好用創作排解厭世。此類作品的共同點有非線性、非寫實、歌隊式的眾聲喧嘩、晦澀且如宣言般的台詞、「空」的舞台空間,掌握的不好便淪為自言自語用以滿足自我想像的作品。說實話,這齣作品裡前述的標籤幾乎無一遺漏。這種以「意象」為核心的構作通常會讓觀眾觀看的過程裡,有如墜霧中之感,而那團迷霧是劇本。在虛構與真實之間交錯前進的劇情,創作者卻沒有指出劇中「精神病院」究竟是物理性或精神性的存在?劇本大前提的曖昧性,使得無論從哪一方面(甚至是同時指涉兩方面)來解讀,各有其邏輯缺陷。加上戲以意念為先行,人物因限於篇幅只能作故事的載體,使觀眾產生應如何觀看的難題。這究竟是一齣拼貼各式懺情告解的非寫實作品?還是立基於真實但飽滿隱喻的魔幻寫實?(劇中明顯非人的角色令人聯想到東尼.庫許納的《美國天使》)

為何說人物淪為承載故事,是在於原創部分的片段;劇中人昆德利與瑪格烈的自我告解,在訴說人物過往與僅是展演可泣故事之間拉扯。不過演員們盡力做足撐出人性能存在的空間,而非為了成就故事淪為說教。艾莉絲與玫塔這組演員,也在相對寫實的床景與魔幻般的內心風景間擺盪。但當中的轉變無論從導演手法到演員表演,都以十分理所當然的姿態,我卻摸不清創作者如此選擇的原因。因此,如果能對這齣戲提問,我想問:是否創作者尚未準備好面對劇場的雙面性?劇場作為需要觀眾才能成立的藝術,創作者如何面對劇場觀眾是重要的,即便某些宣稱不需要觀眾的作品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見證及紀錄。這是一場對創作者們而言集體的療癒還是一齣對觀眾說話的作品?以個人觀點,在學生製作中兩者沒有好壞之別。可以說這是學生的特權,而且是所有創作必經之過程,否則此類作品也不會在藝穗節前仆後繼湧現。而無論選擇什麼作為創作方向(重點在於作出選擇),那些真正動人的內裡總能夠勾起觀眾的情緒。

那正是劇本中的原創部分,同時也是演員們所撐出的,在學生的製作裡達成難得一見的均衡。在沒有專業演員訓練的政大看見這樣的呈現,戲劇節奏幾乎無起伏的狀況下,學生演員們努力維持將近一個半小時,著實令人驚喜。尤其非寫實場景時演員表現相當不俗,相較之下較寫實片段則有落差(當然這是年輕演員的通病),而寫實場景幾乎都是《床上的愛麗絲Alice in Bed》原文本的片段。從此又引申出關於劇本的疑問,取捨依據何在?創作者原創的部分在導演手法上已壓過原著,故事讓二者併置卻沒能展開現下與過去的對話,更像兩條平行的線僅有著稀薄的聯繫(如舞台的窗景)。不過,在這個多媒體劇場氾濫的年代,錄像被使用於演出中的效果相當不錯。甚至我要說,首演場中因技術問題未使用及時投影更顯影像的純粹;假如最後一幕時演員將攝影機鏡頭對著觀眾,觀眾看見舞台之上自己的倒影,意義幾何?在錄像的敘事已相當精準的結構中,扣回劇本後,即時錄像的必要性多高?

作為一位認識創作者的觀眾,提了這麼多疑問只代表的是我沒能接收到的部分;而被作品中光芒驚喜的部分會一直記著。最後只想說,我覺得創作者們在政大用劇場作為自己的畢業製作,是一件很棒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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