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金魚戲劇節》:敬青春。


2015.06 @政大抓馬社雨備

政大戲劇社

今年六月由政大戲劇社所策劃的〈打包金魚戲劇節〉,是個有趣而且成功的嘗試,其中無論內容與形式對於參與的學生或是觀眾來說,我認為皆有一定的學習效果(指的是開展另一種在校園中表演方式的想像)。這次的戲劇節本質上來說是個類似於藝穗節的策展形式,表演團隊不需要有一共通的主題或是策展主軸,而是如同藝穗節一樣人多力量大,共同宣傳/互相捧場是大家聚攏的原因,而這樣的方式在校園中本就常被運用(各系之夜透過校園人際網路來宣傳與捧場),所以當政大戲劇社不再是一個單一表演團隊,而變成一個連結點專門負責共同宣傳與策展時,曾經待過政大戲劇社的人回到這邊作戲,不只讓社團傳承,結果來看這次藝術能量的爆發更是事前無可估量的。

因為我個人也有參與這個戲劇節,因此這篇文章的目的除卻評論外更像是一個歷史事件紀錄與觀察。好處在於可以提供更多背景與細節來讓後來者參閱,另一方面這是「我」在事後的回顧,角度不同看見的事情也不一樣,而在事情結束後近兩個月才提筆也許有些記憶模糊了。政大戲劇社從我大一進來時即有一年做三齣戲的傳統(每學期的學期末與校外的轉身戲劇節),所以同一時期幾乎就只有一個劇組正在工作;而在去年六月首次的變革在於為了讓突然增多的社員皆能參與而有了《尛戲》的發生,是一個由三齣各約二十分鐘的作品(彼此的共通點僅在於相同舞台、燈光盡量統一)共同呈現的表演形式。可以說自從戲劇社做了《尛戲》後才有了〈打包金魚戲劇節〉的原初構想。

政大戲劇社本身是個貧窮的社團,作戲的資金來自贊助、劇組本身,因為沒錢所以幾乎採環境劇場的方式在政大校園中演出,相較於政大另一個較有組織與體制內的劇團政大傳院劇場,政大戲劇社可說是更邊緣但我認為也更基進的團體(無論是演出題材與形式)。相較於台大戲劇系與話劇社的對比,政大無任何戲劇科系,因此無論是傳院劇場或是戲劇社都是非專業的學生劇團,只是傳院劇場為政大的學生實習單位(當然兩邊互有聯繫畢竟劇場圈子這樣的小),政大真是有趣非常啊。如同我說戲劇社更無資源,因此為了省錢作戲一些意料之外的形式通常會出現在這,像是在階梯上演戲或是這次的〈打包金魚戲劇節〉。

一些背景與脈絡的補充後,終於要來談到這次的戲劇節,此次一共有三齣戲,為期一個禮拜的時間各演出兩場。以演出順序排列分別是《狂人教育》、《夏燕》、《游泳池(沒水)》,這是一個演出內容各自為政,甚至連戲劇節的名字也在一種類似射飛鏢的情形中產生的,總而言之是一群鬆散的人作出的成果意外豐碩的事。光看這三個劇本,就感覺得出戲劇社奉行一種學生劇團的自己人爽才是重點的作戲風格,兩個外國絕非古典的文本,一個自己的劇本,有沒有觀眾不是重點(有觀眾當然很好)挑戰自己才是目的。

首先是蘇子惟改編日本劇作家寺山修司的《狂人教育》,與導演前一個作品去年藝穗節的《蘑菇村》並置,可以明確的感知導演風格,此次從選本就透露相同的美學呈現與關懷,魁儡戲、貫穿戲劇的童謠、風格化朝向非人的妝容、關於正常/不正常其中界線的探問等等。《狂人教育》的故事發生在一家人的餐桌上,某天醫生跟大家說:「在這個家族裡有一個人是神經病。」而整齣戲就只為了找出誰是神經病並且殺掉。導演為了呈現劇本中角色與操偶師一共使用十二位演員,台上身著白衣的一家人沒有下過椅子皆由黑色的操偶師在裝了輪子的椅子後推行,而操偶師同時也是舞台執行。六黑六白的設計讓舞台不至於顯得擁擠,角色講話時被推出來也讓觀眾注意力能夠確切集中,令人欣喜的是舞台上有一張大桌子幾乎佔據舞台寬度的三分之一,但卻不會讓人覺得視覺上與演員移動時的干擾。但要說最驚訝的還是這齣戲的音樂是現場樂團的配樂,只可惜只是功能性的配置,多希望現場樂隊是可以介入演出實境的。另外劇本中一些乍看不可能的舞台指示也被保留,如一開場將紙做的月亮燒掉由舞台執行/操偶師架好梯子爬上點火,有趣非常。

最後想對導演說,導演偏愛荒謬帶有殘酷的導戲風格,從去年的《蘑菇村》到這次的《狂人教育》對於戲的構成有了更深入的掌握,當技術面已經有更好的執行時,關於演員或劇本或許可以探究更多了;一如我在戲後對導演說,這齣戲真的拿到藝穗節去演的話,也許經過一段時間把劇本消化地更透徹,會是一齣更好的戲。期待導演未來的作品。

接著是戲劇節的第二齣戲,我觀賞的這場正好十足十表現環境劇場的不可預測,演到一半時下起了午後雷雨,而演員們就算身體濕了依然敬業地完成表演。《夏燕》,是導演葉羽嵐自編自導的作品,導演無論是先前同樣自編自導的《燧始》或與編劇合作的《鍊》,關於家庭的想像與家人間情感的表達與懦弱是導演一貫的母題。在本戲中主角夏燕我看成是導演對於自身的困惑,夏燕是個永遠移動的人,看過世界卻越發迷惘,她代表的是一群不受規訓自由自在逃逸的心靈;這同時是「政大戲劇社」的懷疑,這群將自己放到邊緣位置的人透過舉辦戲劇節試圖宣洩與導演刻畫一個不受掌控的女性角色來再現自己某種程度上可說相連,皆是試圖釐清自己。因此《夏燕》本質上是導演個人的故事,戲是耽溺的;只是導演拿捏得讓人不覺得遙遠。戲裡,導演一如過去的作品,絕非典型的家庭,尋求救贖的人,得不到的回報;所謂愛的形式。

最後一齣戲是陳宥均改編當代英國「新文本」的《游泳池(沒水)》,我是戲的演員因此想談這齣戲對我如何與這個〈打包金魚戲劇節〉相連。Mark Ravenhill的這個劇本說的是藝術與才華,曾經的同伴功成名就,要承認自己也許真的沒有才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導演的工作方式是與我們四位演員共同創作,當然與這個文本的特殊之處有關:如散文體的劇本;演員自行發展台詞,導演幾乎把重心放在視覺與聽覺之上。聽覺是這齣戲即為重要的部分,不斷延續的台詞從眾口而出,導演對於配樂與音效的選用幾乎是傾注一切;舞台畫面高度寫意,五張椅子與一道線幕構成,散落的蠟燭與紙片呈現用最少的錢試圖做出效果的創造。

這個劇本談關於曾經的一群懷有夢想的人,那像是戲劇社的大家,這次的戲劇節將許多人召喚了回來也擴大了組成,才華這件事人人不盡相同,相同的是那股熱情,在這個沒有戲劇科系的校園裡,也許未來大家走向自己的路,而戲劇社變成大學的回憶,只是至少我相信在作戲的過程裡,劇組們各種崩潰與質疑在謝幕那刻都煙消雲散,當回憶起那時一想到辦了一個戲劇節:相同的場地,完全相異的舞台;相異的人,相同的熱情。會覺得我們留住了什麼,叫它青春、叫它藝術、叫它躁動、叫它我們一起共有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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